2023-04-28 12:39:16
仅仅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有些事情真的就只能在特定好的时间里,发生在一个为你准备的人身上。
在刚刚好的晚风里,刚刚好闪烁着的星光下。
你忍着笑拿出偷偷藏在裤袋里已经皱巴巴的花,就恰好猜中了她的心里话。
而差一次日出,差一个日落。
她抬起头认真看着你的目光里,故事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我的高中就读于一个三线小城市,由于是艺校,学校里各方面管制都比较松散。
我那个时候像大多数男孩子一样,特别贪玩 。
又因为从小学钢琴打下的底子,学校里的课程都没有什么压力,寄宿后就更加自由散漫。
少年的时间在这样的神仙日子里放肆挥霍总会过的特别快,转眼间就到了升高二的那年暑假。
在学校里狂野生长的孩子,假期里就会没有自由疯玩的快乐。
反而会更加渴望接触社会,向往大人的生活,那些在我眼里很酷的责任和被需要着的感觉。
所以整个假期里,我跑到了老师的钢琴辅导班里给小孩子们代课,就是那种陪小孩子唱唱歌, 带他们熟悉钢琴的各个键位,哄着他们玩闹,打打基础之类的事情。
通常都是下午去四个小时,每天下课之后回家的路上,我总会绕路去一家奶茶店买一杯奶茶。
这家奶茶店的名字特别拗口,我一直都记不住,当然占主要原因的可能是因为她们家的奶茶不好喝的缘故,加过冰的珍珠奶茶里,喝起来像掺了水的AD钙奶。
但我总是乐此不疲的绕半个小时路准时光顾,当然肯定不是为了掺水的AD钙奶。
是因为店里有一个短发的女生,个子小小的,笑起来特别好看,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一笑倾城这个词是形容笑起来好看的呢,还是形容女孩子好看的呢。
她经常在吧台跟同事聊着一些动漫的剧情和我听不懂的剧,时不时笑的特别开心,为了给我圆满的一天画上一个倾城的句号。我开始成为了这家拗口奶茶店的忠实粉丝,但我总是摸不准她下班的时间,所以从绕路开始到我拿到掺水AD钙奶的这半小时里,她就像薛定谔的猫,是一种叠加态,我当时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只要她不在的时间里,我一定要换一种钙奶口味试一试。
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小男生,就是那种一看到她就紧张的手有点发抖。
嗯,所以当时我深信不疑我一定是个天才钢琴家。
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我琴弹得肯定特好,为了能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每次在她面前只敢点同一种奶茶,因为这句话我在每天的半小时路上不知道练习了几千次。
“欸,你好,我要一杯珍珠奶茶,要加冰,谢谢。”
直到半个暑假过去了,我还没练会第二句,但是我也满足于这种现状里。
就每天都能有大于二分之一的几率看到她 ,还有可以跟她说一句话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我甚至会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去想她的名字可能是什么,
就这种傻里傻气的暗恋 终于迎来了转机 。
果然! 坚持才是成功的方法!通过我坚持不懈的每天点珍珠奶茶,是的!没有错!
终于在这一天,珍珠卖没了!
她一边摇着奶昔一边抬起头问我“今天早上忘记煮珍珠了 所以做不了珍珠奶茶了 要换别的吗”
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假装一脸冷漠的认真盯着菜单,脑袋里像感电了一样不断的乱跳着自己偷偷想过的几百个耍酷的方案 。
完蛋! 我怎么没假设过珍珠没了这种预案!
吸管没了,杯子没了甚至奶茶店没了我都想过! 怎么就万万没想到珍珠没了这种事!
我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说“那..那有..有珍珠奶昔吗”
这句话刚一出口,她摇着奶昔的手突然停住了,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我,顿了顿,
一下子笑出声来说“噗 珍珠没有啦 意思就是所有跟珍珠有关的都不能做啦 不过你可以不加珍珠啊。”
我这个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才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手忙脚乱的解释说“啊..啊不..不是 我就是看到你在做奶昔所以想喝奶昔, 啊...啊不是...我其实不喜欢喝珍珠,啊...不是..我是真的不喜欢喝奶茶 ,啊..不是 我是不喜欢吃珍珠...”
她笑的的更厉害了,从瓶子里把奶昔倒了出来说“噗 没事没事 那就喝奶昔好啦。”
说完她在奶昔上插了一朵蓝色的小花,把杯子递给我说“我今天来的路上看到的,看到它,我的心情都好起来了,送你啦。”
我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默默的接过来坐在吧台一句话也不敢说,拼命的想着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转身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刷着杯子和器具 。
我盯着那朵小蓝花,在心里问了自己一百遍,她!是不是!喜欢我!啊,但是鉴于我刚才的智障行为,她可能只是关爱一个傻子,今天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哇,我的形象一下子全毁了, 还天天想怎么在人家面前装酷呢,就在今天,全完了! 但是说回来,那这朵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蓝色代表什么吗,这是什么花啊,有什么花语吗,在我大脑疯狂运转破解这朵花的秘密的时候,她收拾完了所有东西,突然凑到我跟前小声的说了一句“你慢点喝哦,我不想多刷一个杯子。” 就这样,这是我第一次比她更晚走,让她少刷一个杯子的这种自豪感略微冲淡了一些我对今天自己智障操作的悔恨。当然,也是为了不让她看到我当做宝贝一样拿走了那朵花。
至此之后的三天,我都没有再去过那家奶茶店,我觉得要在我好好解开这朵花的秘密的时候才能去面对她。但实际上我确实也只忍住了不圆满的三天,为了好好弥补这三天的损失,我决定从上午就去一次,下午再去一次。 这样能确保万无一失的碰见她,然而一整天她都没有来,我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奶昔,心里想该死的薛定谔,害我损失了两天的钱。
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店里见过她,在脑补了十几种意外之后。
我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去问吧台的小姐姐“那个短发的女孩子去哪里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盯得我心里发毛,然后笑了起来说“是你呀,她要开学了哦,暑假工一般都是这个时候辞职的呀。” 我一下子愣住了,脑袋里跳出了两个想法,一个是人家工作都结束了,我为什么还没结束,我肯定是被钢琴老师剥削了! 第二个是,这个女生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我的奶昔钱又亏了! 还没来得及整理这两个想法,我就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包围了。
原来,失魂落魄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像丢了魂一样,一路走回家,摸着口袋里的小蓝花。原来分离这样容易,我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我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呢,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就好像从我生命里抽走了一部分什么东西,然后留下了这一朵花。
暗恋,最不公平的事,就是不论是甜甜的奶昔还是掺水的AD钙奶,都只能自己默默的咽下。
你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更没有快乐的资格。
你连一秒都不曾拥有过她,在心里却像失去了千万次一般难过。
男孩子之间是很要面子的,会怕朋友起哄,怕自己的胆小被取笑,更怕他们帮倒忙,
也怕被逼着表白,一切的美好都从拒绝里全然崩塌。
看着没心没肺喝着冰可乐的死党,我暗暗地在心里啐了一口,呸!老子怎么不是个女孩子呢!还能跟小闺蜜倾诉自己的心事,要这货有什么用! 他仿佛听到了一般拍了拍我肩膀,一脸坏笑的说“ 整个假期没见 你怎么好像矮了啊。” 我说“别炫耀自己又高了,老子没心情搭理你。”他突然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兴奋地说“欸欸欸,你知道,我这个假期在写生班里认识了多少漂亮姑娘...”我在心里默默的想,那朵小蓝花为什么不枯呢,咦对了,花都会枯萎的啊!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得想办法做成干花。要泡什么药水吗,像蝴蝶标本那样。 死党在旁边手舞足蹈的吹嘘着小男生们所谓的“艳遇”跟哪个哪个女孩子暧昧之类的。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问道“你知道怎么做植物标本吗”
他愣了愣说“那个东西不是直接夹在书里就行了吗,找本厚一点的,把水分吸收光就成干花了。” “雾草 这么简单”我开始想自己有什么厚一点的书,音乐生的书都是又薄又大的那种 那很多本摞在一起是不是就行了。
死党一口喝光了可乐,用力捏紧罐子,像投篮一样投进了垃圾桶说“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高中生,怎么小学常识都不知道,你做干花干嘛,送女孩子”
我像被戳中了心事一样突然傻住。好险,幸亏这货只戳中了一半。我连忙找了个借口“前段时间有人问我,我突然想起来的。” 他起身抱起篮球就走,说“等会陪我去洗个照片,我得交假期作业,走,打篮球去。” 我没好气的说“我不去,被我钢琴老师知道我偷偷打篮球得掐死我。”
死党不以为然的说“哎呀,轻一点就是了,走啦走啦,那先陪我去洗照片总行了吧。”
很多事在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
但是在这个夏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都是在一念之间,人生是重重叠叠的分岔路口。厚重的像无数条交织的时间线一般,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某个时间节点里,你没有去用力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似乎每次开学前的商场,人总会很少,死党把洗好的照片递给我说“弄丢一张 你要陪我打一下午篮球,我去把篮球还给别人,你在这等我一会。” 我坐在商场门口,无聊的翻着一张张他写生拍的风景还有一些蠢得要死的自拍,没有找到一张他吹嘘的女主。我叹了口怄气,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娃娃机,有一个短发女生在那里努力的夹着一只兔子。我突然就呆住了,在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直冲大脑,不停的闪烁着各种念头。
“是她!”
这一瞬间,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不停的跟我说“错过毁一生啊,少年。” 但是我的理智却告诉我“他说的对。”
就在我拼命酝酿勇气的时候,她试了几次,放弃了,转身就要走。我心一横,当即就追了上去拦住她问“欸 同学 你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顺畅的仿佛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一样,我的手在她面前第一次的不再颤抖。一直到之后某个夜晚的旅程里,我才明白,这种感觉 名字叫勇气。
她当时回过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眼睛却低了下去盯着我下面。
我一下子感觉空气都凝固住了,心底里的勇气转眼间就像泄了气一样溃散而逃。
雾草,她什么意思她好像在关注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会......是我裤链没拉好吧!
短短的几秒钟,我像石化了一般呆在那里,令人窒息的空气让我感觉有几年的时间那么难熬。
终于我忍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链,哦,我的老伙计,还好还好,还是个体面人。
她突然说“你拍的吗 蛮好看的” 我愣住了,看了看手里的照片,是那个死党吹嘘和女生暧昧的油菜花田。我连忙说“是..是啊。”她眨了眨眼说“可以传给我一份吗” 我连忙掏出手机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她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当时激动地看着她红莉栖的头像,这一瞬间,我开始感激着我的死党简直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工具人,比那些塑料小闺蜜不知道要强到那里去。
之后我开始慢慢的了解她,她住在隔壁市,不过离我这里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小时车程的样子。 是学习成绩不可思议的那种学霸,全校第一这种事情,对我这种艺校生来说简直就是遥远到无法理解。尤其她们学校还是那种黄冈级别的高校,更可怕的是,我在教育局工作的舅妈居然都认识她。我和她之间就像不在一个维度的生物一样,但是值得庆幸的是 我有舅妈啊!
在舅妈的各种以为我浪子回头大力支持的教材题库助攻下,我和她的关系突飞猛进。
她与我认知中的学霸不太一样,虽然她努力的程度让我感觉她不像个地球小姑娘,但是她话特别多,除了学习外就是在B站看动漫。在那个时候B站的知名度还不是很高,我当时对她的印象就是有中二病的学霸。我也是在进入B站后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她不是爱看喜羊羊啊。可恶! 失策了!亏我还默默的补了一百集喜羊羊来妄图培养共同语言呢。
所以当时她经常会给我安利B站各种各样的她喜欢看的动漫。就这样,与学霸的暧昧里,并没有让我也成为学霸,反而,我成了一名死宅.....
不过其实还好的是,练琴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我在练琴的时候,手机就挂着补各种她安利的番剧。她的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所以她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都会舍弃吃饭时间去挤学校的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巴拉巴拉的讲一大堆话,我也会准时的空好时间来等她,因为没有回给她的机会,所以就格外的珍惜接到她电话的时刻。而她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话会变的特别少,多数时候都是打字告诉我,只有睡前会想要打给我,听我讲话。我偶尔会偷偷溜出宿舍,跑到琴房里弹一些自己偷偷练的番剧的主题曲给她听。不过慢慢的,她的学习越来越紧张,甚至都没有了追番的时间,每天都要熬到很晚很晚。我当时站在我的角度来想,我应该是她被学习塞满的一天里,唯一的快乐了吧。所以我就去看她喜欢的动漫和期待的番剧,等她打电话的时候,我会讲给她听。噗,这样想来,可能讲故事这样的才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积累起来的吧。
我们好像一直处在这样的暧昧之上。不,应该是我单方面的暧昧。虽然我确实是她拼尽全力学习之余的唯一,但是她很少会去提及暧昧的话题,我也很难猜测她阴晴不定的心情背后都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似乎,扮演的就是男朋友的角色。从很早前我就明白了,有些时候,反而这样更舒服一些。
异地恋通常会比正常恋爱难熬的太多。因为太需要双方来表达了,在这样的表达里,喜欢会很快达到夸张的高度,但是同样的,像是饮鸩止渴一般的获取精神满足和莫名空缺的安全感。
愈是想要见她一面,就愈想去拼命的传达给她。语言和文字远远不及一个拥抱来的厚重与踏实,思念在这样的环境里肆意疯长。你明明拥有着很多很多的快乐以及和她的全部,可远远弥补不足心底里的空虚。为了安抚对方的这份空缺,要尽可能更多的,更多的去给她快乐。在这样近乎疯狂的加速中,恋爱周期似乎一个月几近抵得上现实情侣的一年。同样,面对的也要更多,承受到的也更多更多。在我的认知中,在异地的地狱模式考验下两个人历经几年,一入婚姻,便牢不可破。
高二的那年冬天,北方也还没开始下雪的时候。
这一天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第二天就是艺术节,艺术生们在学校里最大的狂欢日。
那天她突然跟她爸吵架,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歇斯底里过,我知道一定有很多种因素在里面。
她爸脾气特别差,就是那种会酗酒家暴的混蛋。而她的性格很倔,属于从来不会认错的那种。 她爸以前的时候经常会动手打她,这些都是我一早就知道一些的。
当时她哭着给我打电话,哽咽着跟我讲,她特别的努力,特别努力的学习,想考一个好的大学,离她爸爸越远越好。她要自己有能力去得到未来,不被任何人操控。
我在电话这边一听到她哭,我就慌了,我没有什么安慰女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而且她说的事情,多数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讲,还太过遥远。我很难理解她的那份痛苦和执着。
我是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因为我和姐姐都比较像我爸,性格温和。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家人吵架这种事,我努力的整理各种措辞来安慰她,都好像是杯水车薪。在这种时候,语言的温度好像特别特别的无力。我慌张的去安慰她,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曾经能让她开心的话,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聊又幼稚。
她哭了没有多久,就把电话挂了。发了个消息说“我没事,就只是想听你讲讲话,心里就会好受一点,不用担心我。” 我说“要是有任意门就好了。我在你身边的话,你还有地方可以哭。”
异地恋或许都有过这种想法,起码在她身边让她知道我在,也可以让她有真实的安全感。
但是这句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说这样的话她不就更难过了吗笨蛋! 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情商感到发愁。正在我想怎么去弥补这句话的时候,她回了一句“嗯,我没事的,明天艺术节,你一定要早睡觉的,记得录视频给我。”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她窝在被子里哭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让我想起那个知道她不会回来了的下午。我爬起床,翻出那些琴谱,找到了那朵已经风干了的蓝色小花,我在心里默默的想,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看着这朵小花,好像也是这样的无力感。
突然间,一个想法仿佛是从心底里溢出来的一样,我想要去见她!
她说过的,看到这朵花,一下子心情都好起来了!那我想,那天她一定也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吧,才会这样说。
在这瞬间,这个想法似乎带着一股热流,从心脏里满溢而出,顺经血管布满全身。
在这一刻,我要去见她!
我胡乱私下一张琴谱,咬着手机照明,时间紧迫,我匆忙写下了一句模糊表白的话。
“我的女孩,前方的路还很漫长,好起来吧!”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花包在纸里放进口袋,偷偷的从宿舍溜了出去。
出来之后我的大脑疯狂运转,怎么去,去她那里的班车五点多就没有了,那个时候也没有滴滴打车什么的。我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路线,嗯,不到八十公里,粗略计算一下,骑单车大概不到四个小时就到了,就这么办! 我从宿舍一路狂奔跑到车棚,开着手机手电筒找死党的车。那个时候死飞正火,死党经常会骑着它装酷,因为寄宿学校,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偷车什么的,他也从来都懒得锁。
等到上路之后,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么天真。为自己的年轻付出了代价-我骑了整整一夜。
作为路痴的我,对距离根本没什么概念。每骑一会都要停下来看好半天的手机地图,才能分清楚到底怎么走。说起来好笑,一整个前半夜我都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走过了,而在后半夜,就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啊,因为好像身体各项机能开始逐渐失去感觉,越来越麻木。
死飞是没有刹车的,往前蹬它就会向前走,向后蹬就会向后走。因为没有刹车,车速越快就越危险。而且普通的单车可以骑一段停一下让他自己滑行一会,而死飞骑在路上就像小仓鼠玩滚轮一样,只能拼命的蹬。而且越蹬就越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我就像只傻仓鼠一样在漆黑的夜里,疯狂的蹬着我的仓鼠滚轮。
北方冬天的夜里,冷风像刺一样拼命的往所有漏出来的皮肤里扎。要命的是,我还像其他男孩子一样露着脚踝。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在黑暗里拼命的蹬车。在后半夜里我好像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所有漏出皮肤的地方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当时我的脑袋里跳出爸爸告诉我的话“如果大家都车速比较快呢,你如果比较慢,就会很危险。” 所以我认为,我至少不能比偶尔经过的车辆车速慢太多。但是就在当时还没有开车常识的我,还不知道我爸说的是高速公路......
但我不敢减速,也不能减速。一旦上路,就不能回头,在这看不见未来的路上。
我在拼命的,拼命的冲破这黑暗。
我觉得,这是我的女孩心底的黑暗。
而此刻,我是唯一奔走向她的光。
就是这个在心底里闪烁着的想法,支撑着我不顾一切。
在我已经开始慢慢觉得不累了的时候,我居然真的到了她家楼下。
我用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按了半天才拨通她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她就接了,她带着很重的鼻音问我“醒这么早,艺术节让你很紧张吗?”
我努力的张开僵住的嘴巴,兴奋的说“我坐任意门过来啦!你快下楼,你快下楼!”
她在电话那头很平淡的说“别闹,今天艺术节你不上去弹琴你班主任不得吃了你,快坐任意门回去吧。”
我说“我真的在你楼下,而且,你能给我带杯热水吗我感觉我好像僵掉了。”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就把电话挂了。没有一会她就下了楼,眼睛肿的特别厉害,手里还拿着我之前送她的保温杯。
这漫长的冬夜里,我只在这一刻,忽然特别特别感动,热泪盈眶的那种。在见到她的这一瞬间 仿佛身体开始复苏,全身的血液都像是烧着了一样,在冻僵的身体里流窜,直抵眼眶。
我笨拙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张琴谱说“我知道你看到这个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而冻僵了的手像木头一样,手指也不能动弹。我努力试着打开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还没等我打开,她就突然哭出声来,扑在了我怀里。
我一下子就慌了,连忙解释说“欸欸欸,你哭什么啊,我真的是坐任意门过来的!”
她特别艰难地哽咽着说“别骗我,你自行车还在你后面呢。”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特别直男的拿着那封信往她手里塞“快看这个,快看这个,我把这个带来了! 看到这个,心情就会好起来的!”
她没有接,而是握住了我的手。冻僵的手已经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温暖。
然而见面并没有十几分钟,我就匆忙的回去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回到学校。
上楼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不是我连艺术节表演都逃了,老师要气炸了。 也不是死党的自行车我没给骑回来的缘故,因为我实在是动不了了,幸好天亮打到一辆车回来。而是,回去之后我倒在床上趴了一个星期..... 像条死狗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屁股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大半个月都是一瘸一拐的挪着走路。不过万幸的是手没有冻伤,唯一留下的的后遗症就是死党开始学会锁车了。
从那个冬夜后,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可能算是吧,小孩子的名分没有意义。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两年。
她其实是个很容易悲观的人,至少当时的我是这么认为。我们像那年的一句歌词里一样,她注视的,总是很遥远,是我永远都够不到的地点。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某些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在当时,只有她知道。
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些的时候,是高二的那年暑假。我们俩瞒着家里人偷偷的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去了海边,我在火车上兴奋了一路,拉着她的手问她,这算不算是私奔。
她笑着说“私奔哪有你这样儿戏的,东西都不带。”
我们一连在海边玩了三天,其实我们所有情侣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是她好像总不肯承认我们在一起这件事。但是当时的我觉得,只要在她身边,能看到她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记得是在要回家的那天下午,突然下了小雨。她站在海边,看着远方,我不知道她在看着什么,但是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她离我那么远,可明明她就在我身边。她回过头看着我,而我就像是在一场即将就要醒来的梦里一样,不知所措。我下意识的想要去抓紧她,说“我们在一起吧,真正的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对待这件事情,也是认真的表达。
她认真的看着我问“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我愣了愣说“当然啊。” 她说“那你要不要留级”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她自顾自的继续说“转学文科的话,你应该不会差。我来帮你,你努力一些,至少能过一本线的。”
我疑惑的说“可我现在不用转也能过一本线啊。而且马上就要艺考了,我对艺考蛮有信心的,干嘛非得绕一圈啊。”
她说“你不懂,你过的一本线和我说的那个差得远了。”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说“啊哦,你是想我和你考一所的大学是不是,那样就能天天见面啦。”
她说“那对你来说,太难了,我只要你能好好努力一次就好。”
我挠了挠头说“我对学习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你如果觉得异地太辛苦的话,大不了我退学嘛,我去工作,你去哪座城市上大学,我就去哪里陪着你 。”
她突然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说“我喜欢你,没错。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我心中的那个少年,可你也只是那个少年。” 当时的我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着急的解释说“可我会长大啊。”
她突然很认真的说“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放肆的以爱为名。可我没有资格,等到我有资格的时候,也不确定是否自己还有爱你的力气 ,所以我不能给你答案。这是我的错,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给你留下好的记忆。等我成人礼那天,你们一起去爬泰山吧。先安心准备艺考,我接下来也会很忙,所以,我们更高处见。”
在这样的海边,我突然觉得她说这些话像分手。但是好像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她,因为我们连在一起都不算,又哪里谈得上分手呢。之后的时间里她学习越来越紧张了起来,几乎与我断了联系。我知道她是有意让自己心无杂念,也是为了让我好受一点,毕竟这样没有答案的断断续续吊着也会对我造成影响。她似乎越来越拼,甚至晚上只睡几个小时。我们似乎在这样的淡漠里迅速衰败。想到更高处见的泰山顶,脑袋里总是会跳出奇怪的想法。艺考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那天陌生的眼神,总让我在有她的梦里惊醒过来。
直到在一个夜里醒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连忙爬起床,翻了好多本琴谱,找到了那张铺满油菜花的照片,看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
后来的大半年里我都有些浑浑噩噩。我像丢失了方向一样,随波逐流,顺着时间,缓慢又迟疑的一步步,走向未来。
我总会去翻看她的空间和B站账号,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小心翼翼却又不知所措,在好像已知的答案里找着虚无缥缈的答案。
而她也像在给我回应一样,偶尔会更改自己的签名,大多都是一些很平淡的话。例如,起风了。
直到高考结束的几周后。我那个时候沉迷游戏,整天跟朋友窝在网吧里。
那天,我刚刚打了一夜的游戏,困的睁不开眼睛,手机却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看着那个中二病少女的备注,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接了。
她问我”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让她生气,真正的为我而生气。
我装着冷淡的语气说“不知道啊 怎么了”
但她却语气平静地继续说“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我突然感觉没劲透了,在电话里沉默了很长时间,在她面前,自己总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她等了一会,还是很平静地说“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我在山顶上等你。”
我突然像那个时候一样,很想见她,一个段落里,是一定要有一个句号的吧。
所以我默默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起码,遵守最后一个诺言吧。
订了车票就直奔了泰安。在火车上,我不停地看着,给她的成人礼礼物 ,那张铺满油菜花的照片。
满脑子都是她说过的乱七八糟的话,还有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慢慢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到了很多事情,直到我们去到那个海边,她那个陌生的眼神,我从梦里惊醒。
我突然觉得不论是什么答案,我至少都要告诉她我的想法,所以像个傻逼一样的满车厢的借笔 ,在照片的背面,写下了段我一直忘记的事情。
火车直到天黑才到泰安,到泰山脚下的时候,差不多七八点吧。天已经开始黑了,我试着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拨通,就只好开始往山上走。
然后我就后悔了,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爬山这么累的吗
我腿都抬不起来了,才爬了三分之一 我在心里不停的念叨,现在下山还来得及,以后我再爬泰山我是狗。但是一想到她说的答案,和手里的照片,又忍不住的朝着山上走。
越往山上走,就越来越冷了起来,水在手里一会就结成冰渣,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尽的黑夜和星光点点的手电筒。这让我想起了个冬夜,我似乎也是在星光下黑暗里这样累成狗,嘿,老子真是纯正的北方人血统,总跟这样的事过不去。
就这样,一路艰难又痛苦的爬了七个小时才到达南天门。
真的是爬山,看着别人在我身边健步如飞的登山,我才知道,我这才叫爬山,手脚并用。
在南天门拖着沉重的身体买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当场就把我感动哭了。
当大脑开始正常运转起来的时候,我才又一次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山顶上手机没有信号!
看着手机屏幕,我被自己气笑了,我还真是个傻逼。
算了,来都来了,也只能默默的往山顶走,又爬了半个小时才到山顶,山顶上冷风像是要把我往山下按回去一样。我顶着风,在山顶上四散避风的人群里找她。就这样找了一个小时,没有找到。 我放弃了。
我在心里不停的默默安慰自己,算了,就当来看日出好, 这也是一份人生经历嘛。
走到观日峰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说实话,我觉得有不止一整个夜晚的压抑感在里面。
我想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免得被拍进别人的照片里,就朝着边上走了一会。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了她熟悉的侧脸。时间线又收束了吗,这一瞬间,像是我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她在一块石头上安静的坐着,头发已经没过肩膀了,看起来特别温柔的样子,我慢慢的向她走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第一道日出的霞光,在她面前慢慢亮起来,我站在那里忽然呆住了,
这是我年少时看过最美的画面。她一直看着远方,在地平线上升起着无边无际的光芒,撕开了黑夜,照印在她的脸上。
我终于,看到了她眼里的那片海,也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在曾经的无尽黑暗里,我确然是唯一奔走向她的光。
但在她的生命里,她一直都在倔强又努力的爬出她心底的黑暗,小心翼翼的,仔仔细细的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而我,是个跳进她人生的意外,是从黑夜里闪烁着滑过的星辰,是她多少个深夜里,让她纠结又痛苦,不切实际的未来。
是啊,男孩子的肩膀要盛过多少眼泪,才会长大呢。
这一刻,我也看到了那道光。在这最高处里,我终于明白了她说的更高处是什么,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我把那张照片收了起来,默默的转身下了山
自此之后,我们,再没有联系
如果,再相遇的话,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https://www.sanblaspanamacolombia.com/